半個世紀的光陰無聲地滑過,那感覺有點像無聲電影。雖然無聲,卻有形。形在哪里?——皮膚上留下了許多歲月的印記。那些印記深深淺淺,大小不一,往俗里說其實就是疤痕,似乎有些有礙觀瞻,但我卻一直并不在意。因為,它們留給我的不是傷痛,而是一段段隱藏在歲月深處的溫馨記憶。
最早的一道親情印記,是童年時代留下的。在右臂外側,大約一厘米長,三毫米寬。這是二哥留下的印記。那時候,二哥已上學,我還在田野撒歡。那天傍晚,二哥放學回來,爸爸派給他一項工作——跟他一塊削竹筷子。爸爸不知從哪里撿回一些竹棍,用柴刀削成筷子,爸爸一個人忙不過來,就叫二哥幫忙。我從外面玩耍回來,看到爸爸和二哥削竹筷,感覺挺好玩的,便主動要求加入,也拿起一把鐮刀學著削竹筷。突然,二哥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手里的鐮刀尖滑到了我的右臂上,頓時劃破了一道血口子,鮮血直流。我有些懵了,也不知道疼,只是看著流血的傷口發(fā)懵。爸爸立刻用火柴皮幫我貼住傷口止血,一面責罵二哥怎么不小心。我看二哥垂頭喪氣被罵得可憐,十分不忍地央求爸爸說:“二哥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疼,您別罵他了!”后來,那個地方便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那部位別人一看,都以為是打疫苗留下的痕跡,只有我知道,那是我身上第一道親情印記。
右腳背上一道淺淺小小的疤痕,是我少年時和小妹上山砍柴留下的印記。那一年,我家剛從平原搬來鄂南山區(qū),對于砍柴這活兒很是陌生。但村里像我們這樣的半大人兒都擔負砍柴的工作,我和小妹的節(jié)假日便大部分都在從事著這項艱巨的任務。山里砍柴用的柴刀刀背很寬,很厚,比平原地區(qū)用慣的鐮刀笨重許多。剛開始時我們怎么也使不習慣,為了學會使用柴刀,我們交了不少的“學費”。這“學費”便是血。有一次,小妹的柴刀在割毛竹的時候滑到了她的左手中指上,頓時血流不止。傷好以后,中指中間的指節(jié)便永遠多出了一個小肉團。又一次,我的柴刀砍到了自己的右腳背,也是血染山林。每次受傷后,我們都會為對方心疼、著急,體貼地主動多幫對方干活,讓傷者好好休息,姐妹間倒比平時更多了一些溫馨的關愛。
最大最明顯的這塊疤痕是十年前做膽囊切除術留下的。病中的各種痛皆已淡忘,但永遠記得剛剛做完手術出來,一大群子侄甥女們團團圍在手術室外迎候我的那一道道關切的目光;永遠記得小妹在推我回病房的時候,看著我麻藥未醒,止不住為我默默流淚的面孔;永遠記得一向怕坐車的媽媽在得到我手術的消息后,不顧年邁體弱,風塵仆仆地從幾百里外的老家直接趕到我病床邊的憔悴而擔憂的神情……
正因為有著這些關于親情的鮮活記憶,所以從不嫌棄這些疤痕,相反,它們讓我不論何時何地,隨時都能想起親人,憶起那些溫暖的舊時光,從而心生幸福和感恩。(萬紅英(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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